小时候,爱情是一种梦想。
我在这头,伊人在那头。
长大后,爱情是一种现实。
我在这头,爱人在那头。
后来啊,爱情是一方矮矮的坟墓。
我在这头,现实在那头。
而现在,爱情是一纸告别。
我在这头,琼瑶在那头。
作者 | 摸金校尉
编辑|小白
排版 | 板牙
本文图片来自网络
没有人会想到,琼瑶会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人生的旅途。
无论在旁人看来,这种方式如何凄美。
正如她在自杀前发布的告别视频中所言:
“不拖累所爱,也超越病魔。”
她的决心亦是:
“当此刻……当此刻,有如雪花与火花同时绽放,我将飞向可以起舞的星河。”
这是她写的《当雪花飘落》。
今天,关于琼瑶的一切争论也随着她的离去隐于尘埃。
在中国文学史上,琼瑶依然保留了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天地。即便在21世纪开始后,她曾无数次哀叹自己的“被抛弃”。
因此无法言明琼瑶的离世能够唤醒三代人的记忆,毕竟当新世纪的第十年开始后,偶像剧正式取代言情剧,成为两岸三地新一代观众的喜爱。
至于琼瑶……
更多的则是见于网络上对她的揶揄嘲弄,比如著名的句式:
“你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,她失去的却是爱情啊!”
爱情,之于琼瑶,和琼瑶生活的那个年代,不能说渐行渐远,而是彻底泯然。
01
渴望
1938年,生于四川成都的琼瑶恰逢乱世,颠沛流离间辗转来到台湾,在经历另一方天地的时代变迁中,她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爱情经典。
内地最早接触琼瑶作品的读者,最大的如今都已年过七旬。且在特殊年代,琼瑶作品亦是“毒草”之列,彼时内地风气未开,父辈一代读者对琼瑶作品的感悟,更多是一种憧憬——
海的对岸,痴男怨女,那个世界里竟只有爱情,真的是放肆又……美好。
书籍,伴随琼瑶编织的梦幻,在不同的人看来有着不同的解读。
如文艺青年观之可咏叹悲欢,时政学者观之可窥见民生。对于当时内地普通人而言,身上所穿衣着配色尚只有绿、蓝、灰、黑之类时,他们竟发现对岸的作品中,女孩子可以穿着花裙,在有钱有品的读书人家里当家庭教师,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。这不正是我们赞叹了、期盼了多少年的生活吗?
于是,琼瑶之书,品者滋味不同。好者如见甘露,恶者如见毒药。
随后内地风气渐开,不少外界的影视剧接踵而来。
用今天内娱的眼光看,最早的“琼女郎”含金量最高:
林青霞、刘雪华、俞小凡、岳翎、归亚蕾、萧蔷、陈德容……
到了陈德容当女主时,已是1990年代初期,两岸文化交流频繁,内地女演员正式参与琼瑶剧演出,如蒋勤勤等,有些甚至可以与台湾女演员并列双女主,如《还珠格格》。
这个时期恰是琼瑶正式转向商业化创作的阶段,按现在的理解就是“转型”。
值得注意的是,即便在琼瑶作品转型期,当年关注她的少男少女们即便已为人父母,依然是琼瑶的忠实拥趸,原因无他——
在无光的日子里,琼瑶笔下的爱情便是光和盐。
为枯燥的、机械的、死板的生活平添一份想象力。
由此可见,一个人感情与价值观初塑定型时期,文化作品对此的重要性。
有人称琼瑶作品和琼瑶剧在两岸三地火了三十多年,根本原因是“时代的红利”,此话略有偏颇,如今天风靡全网的微短剧一样,一个时代有成就一类作品的客观成因,仅以“红利”妄议琼瑶及其他人的成就,太过于片面。
琼瑶正盛时,中国内地百废待兴,人民需要的不止是物质进步,还有精神追求。
客观地看待华人文学史上的琼瑶时代,作为亲历神州巨变的普通人,琼瑶对“家国”和“家乡”在文字中依然有着强烈的热爱,身为女性,她很理解游子与故土血缘中的羁绊。
如《苍天有泪》开场,她说“近乡情怯”,中国人对“怯”这个字拿捏得很准确。
远方游子越是离得家乡越近,越是心情胆怯。
此言置于琼瑶自己也是一样。
1980年代中期,随着琼瑶作品进入内地,相关影视剧极大地改变了内地一代年轻男女的婚恋观,在“八大件”的婚嫁基础上,当年的年轻人开始勇敢地摈弃“成分”论(“个体户”在当年计划经济时代尚未完全解禁时仍属不入流的另类,如今天的网红主播,有钱但得不到尊重),追求起了“价值观”(当时叫“共同语言”)。
这种变化让琼瑶剧成为港台流行文化中的一股清流——
今人回顾往昔,在“两只小蜜蜂,飞到花丛中”之外,看到的是海峡彼岸中国人保守的贞操观,这个“贞操”并非牌坊式的桎梏,而是执子之手的坚定信念。
用琼瑶的话说:
“我郑重地告诉你啊,你以后不可离开我三天以上,那是我的极限。”
02
喧闹
2007年末,一位台湾女制片人来到北京,与某业界影视公司洽谈合作事宜,在她看来,后面要做的事情很多,包括如何打造一组新的偶像,如何在此基础上讲一个灰姑娘的故事。
她叫柴智屏,人称“偶像剧之母”。
代表作是同样红遍两岸三地的《流星花园》。
本世纪初,痞帅、不服管、满嘴“唬烂”且染着黄毛的男孩子取代了父母辈的偶像,儒雅博学、为爱痴狂的男女主渐渐被“我要淘气、我要撒娇、我要无理取闹”的新类型角色霸屏。
但究其原因,始作俑者还是琼瑶。
这也是上文中提到的琼瑶“转型”之痛——
为了迎合新生代市场,琼瑶主动或被动地选择了“任性”作为男女生的行为关键词,这为她后来承受诸多争议埋下了伏笔。
两岸言情剧的画风也自《还珠格格》开始渐渐被单方面曲解为“公主请xx”。而此时,琼瑶剧从《庭院深深》和《几度夕阳红》探索人生沉重及爱情的期盼,经由著作者本人的妥协,变为简单的剧情爽文,古早“女频”剧时代开始。
后世对此褒贬不一,从如今商业化的市场解析来看,琼瑶剧逻辑没问题,它主打的内核就是“爽”。但对于日渐成熟的观众,尤其是经历了“纯”琼瑶时代的一代人而言:
琼瑶“媚俗”,罪不可赦。
所以贬低她的人索性拿她本人的感情经历说事,列举很多她以前的“黑历史”,对琼瑶后来的作品大加鞭挞。
认为她“屁股坐在哪儿,就说什么话。”
琼瑶本人,也尝到了急速转型带来的恶果:
新观众根基不稳,老观众人心离散。
对于最早品读琼瑶作品的人而言,琼瑶的“背叛”是可耻的:
说好的“近乡情怯”呢?说好的“山无棱天地合”呢?
老一代粉丝最爱的依旧是某个雨夜,在衣食皆贫的情况下,于台灯边随着琼瑶的文字畅想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,但前提是一定要“轰轰烈烈”,不是“噼里啪啦”,前者是咏叹者的悲鸣,后者是神经病的呓语。
琼瑶,折戟于自己亲手缔造的一场“缅北疑云”中。
“人,活在自己的悲哀里比较容易,活在别人的同情里才更艰难。”
琼瑶说。
这句话,成为新世纪第一个十年中琼瑶艺术上的“墓志铭”。
而当她在2024年12月4日亲自告别这个喧闹的舞台时,其实不过是对千禧年(2000年)之后的总结:
“千言萬語說不盡,最後,祝福大家健康快樂,活得潇瀟灑灑!”
你看,她最后依然活在自己的幻境中,“潇潇洒洒”的翩然而去,留下一个时代对她的惊呼。
03
别离
“你们早晚会知道,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。”
在2024年12月4日这一天,伴随这位老人,这位才女离去的,还有中国人过去执守的婚恋观。
琼瑶在1970年代撰写的文字,对于近半个世纪后的中国人而言,依然可以视为理想和希望,但绝对不与现实苟同——
我们,越来越善于“离别”,而非“相聚”。
我们,越来越热衷“快乐”,而非“愉悦”。
我们,越来越喜欢“撩拨”,而非“倾诉”。
那一代陪伴琼瑶咏叹爱情伟大的读者和观众,也都纷纷步入暮年。
恰如“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”里男主望着斜阳的感叹。
所以琼瑶和所有暮年老人一样,她是孤独的。即便她曾带给几代内地人一种对爱情的渴慕,但她也亲手结束了一个时代。
“最美丽的女子,是一本吸引你一直看下去,却永远也读不完的书。”
琼瑶曾对“女人”下过这样一番定义。
那么对琼瑶的定义是什么呢?
我认为她是华人世界里最早的,也是最好的女频文学作家。
我的祖母辈、母亲辈乃至平辈和一些晚辈女性,都有过琼瑶编织的爱情梦幻。她们此生……
大概都在践行“算来几颗红豆,能有相思几斗?”的情感历程。
今天我们热衷讲述的“女性困境”,早在五十多年前,琼瑶就提笔赋评:
“男人,你可以爱他,但绝不可以全托付他。女人,你可以疼她,但切不可全信任她。”
于是,痴缠半生、清醒又迷糊的琼瑶,索性把问题留给了21世纪的人们——
如果人们依旧记得她的话。
至今,围绕在琼瑶身上的谜团很多,比如“她当年为何献媚于俗世?”和“她为何绝然让自己停留了生命的脚步”。
现在很多人还在惊讶,琼瑶真的是慢条斯理地告别这个世界。
就像那年提笔写下书信道一声“我去也”的“哑妻”一样。
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:
琼瑶,走了。
86岁的她,此生经历了神州大乱、内争不止、思想禁锢(岛内)、风气渐开、提笔赞叹、两岸诚赞、美人献礼、才子殷勤……
直到时代更迭、后辈调侃。
她一生的主题除了爱情,便是“相思”。
思家、思乡、思故人。
这位才女,依旧惨烈而洒脱地在悲悲切切之后,用衣袖擦干眼泪,说一声:
“愿你如意”。
读罢琼瑶遗书,竟发现时代轮转之下,她不过只是人们对岁月的记忆,这番记忆跨越了时代,跨越了几代人,恰如一首《乡愁》:
小时候,爱情是一种梦想。
我在这头,伊人在那头。
长大后,爱情是一种现实。
我在这头,爱人在那头。
后来啊,爱情是一方矮矮的坟墓。
我在这头,现实在那头。
而现在,爱情是一纸告别。
我在这头,琼瑶在那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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